读后感

2014-06-19 作者:黄思远 发布人:系统管理员
    ——逝想
    倚在房间里静想,时间擦过思绪留下灼痕。
    曾不止一次思忖过,这辈子终点清晰。我会倏地仰首,环顾周身熟悉的棕褐桌椅,纤瘦的水仙,蜷着身子清扫着的母亲,窗外有被风捎离的棕榈。
    这一切熟悉的事物,我同他们共处的光阴不停歇地消减,楚楚的瞬秒在顷刻间泯灭。我是要离开的,风捋顺的槭树,颤动的新绿,蹿着油星的煎鱼,爱谈心的母亲,在终究会濒临的那一刻消散,永恒地不复存,甚至在没有追忆。
    于是安慰自己,逝离时一切灰飞烟灭。算我一介贪生怕死懦弱之夫又如何?去时不戴高帽。
    “肉身蒙蔽了灵魂的眼睛,单是看见要回到那无中去,却忘了原是从那无中来。”
    无意间翻看史铁生的文字,再久久徘徊不出那般世界中。
    文革,插队,双腿瘫痪,双肾失灵,夹杂着对母亲的忏悔。
    他应有更庞然的理由去痛苦,与我畏怯地试探着思索迥异,他会不自禁地奢望死吗?与逝离带予我的空洞相较,这死于他而言,是否称得上释脱?
    是的。在庭院四周的墙角,社会虚暗的墙角,在四季游离的地坛,在久违的怒放的合欢树。他曾朝暮日夜忖度着,置身于孤独虚无令人生畏的异域中。他曾旷日许久地揣摩离去。
    在树林之间,石砌的小径上散满月光。他坐在轮椅中,轮椅矗在林子里。一对中年伴侣在小道里行至白头,他们的爱情仍旧神圣坚贞,一个青年在幽径上跑至生满胡渣,他起初的梦想暗淡陨落。
    而史铁生沉默地纳入眼前,薄暮的夕阳,黄昏的祭坛。有夏蝉尖锐的嘶鸣。他于是揣度着,他看见幽冥之中闪过微光。
    读罢,由衷地欣羡他的勇气,在未知的叵测的飘渺的繁杂的幻变的空间里用灵魂窥探到了明晃晃置放了千古却无人问津的理意。
    我是有限的,芸芸众生皆是有限,所以一切才流变,才更移,唯爱愿永恒,神意永生。
    这样想来轻松了许多,死是不能够急于求成的,无论逃避,或是笑迎。我的存在是偶然,我即从无中来又回到无中去,是什么也不曾捎离,什么也不曾凋零,这具偶然的有限的肉身无关大局,是无限的幽渊觊觎的信徒。唯有寂灭,是恒古不息的归宿,是向往。
    在刘慈欣的科幻巨作的第三部《死神永生》中,似乎若隐若现有类似的灵光。万变却不离恒定,万灭却不消新生。
    宇宙的浩淼,瞬息万变,却始终是局限,是死寂空洞的空间中运转着的不定的星球尘埃所难以企及的。唯死神永生。为了生存而煞费苦心,真可凭震撼星华的力量震慑生命?文明衰变,万物更替轮回。在惊人的宏大的神愿里,每一叶思绪存在,在混沌纷乱的世界中倾斜旋转。这繁复的世界却简单的骇人,它会历经衰退而浴火新生,会壮阔,会保留每一个绚烂文明与纵逝的鸟鸣。在宇宙之中,星辰与正畸变的空间中,还留有遍及一切火热黎明和冰冷的无光的地域的真理。
    唯死神永生。
    我倚在木桌痴痴地思索着自己也难以辨清的问题。
    死亡于我而言,可望却不可企及,可遇却不可寻求。唯能体会“荒冢一堆草没了”的悲叹,却无力悟及其豁达,轻飘不屑。
    而我想,我终算透过文字看见了徐徐浮现的永恒。似乎充实得轻盈。
    曾饲养过一只犬,生病去了。那个晚上我是在城市里,窗外有渐渐陨落的星辰和嘈杂的酒精与机油的声嚣。很清晰地记得是奶奶的一个电话,把我从惶惶的无忧惊醒。黄毛柔顺可爱灵动的犬仔,没有丝毫名贵的血统。它所生育的三两只幼崽相继先逝。无法揣度它的思绪,不知它的心间是否有凄凉落魄的字眼,是否隐隐约约能感受到死亡的恐惧却不得启齿,或茫然地观望。而最终一个生命惶惶而终,竟是我忧郁,怯弱得不敢揣度,反复揪心于空荡荡的犬吠。
    现在想来,痛苦似乎戛然。它就去了,杳无音信,毫无痛楚。
    曾在一篇随感中提到,若是能在顷刻之间被无痛地汽化,也就再无羁绊了。不然。还有价值,还有意义,还有现世朦朦胧胧若有若无的追寻。
    生命原是傀儡为了自己,忧悒以后便化作花的游戏。
    在辽阔的永恒的爱愿中,我是渺茫的有限的信徒之一,藉以质问,聊以爱愿来传递着横恒千古的消息。
    在无限之上的有限的光阴中,不可急于求成,顺其自然,或寻自己的昄依。
    我欢愉地想,我无所畏惧,窗外还有槭树,河畔腾起水鸥。石榴花还有几个时辰的绽放。